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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说西藏的风雪最是无情,可正是在那片雪域高原上,我结识了一辈子的战友。1976年,我从四川农村来到西藏当兵,和北京知青王明远成了搭档。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,一份军粮就能让两个大小伙子患难与共。如今想来,这份情比雪还纯,比山还重。
我叫李国强,高小毕业后就在生产队务农,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,连普通话都说不溜。1976年冬季征兵,我背着行李离开了四川老家。临行前,母亲给我缝了一个新的挎包,父亲破天荒地杀了只鸡给我饯行。
我们先在成都龙泉驿集训了三个月,然后坐火车抵达青海,走青藏线入藏。从格尔木出来后,我就产生了高原反应,头疼得像要炸开,喘不上气,耳朵嗡嗡直响。就在这时,我认识了王明远,一个北京的知青。他主动照顾我,教我吸氧,还总逗我开心。
“你这个四川娃儿,吃得了高原的苦不?”他学着四川话,把我逗笑了。
连队里,我和王明远成了形影不离的搭档。他是从大城市插队的,见过世面,可从不摆架子。空闲时间就凑在一起聊天,他给我讲北京的故事,我给他说老家山里的趣事,战友们都笑说我们是“南北铁哥们”。
训练场上,我们互相帮衬。他身材高大,手长腿长,我体能好,我俩配合得很默契。有一次搞野外拉练,最后三里路他实在走不动了,我便背着他走完了全程。他不好意思,我打趣道:“得亏你是个瘦猴,要是胖点,我可背不动。”
在高原,最怕的就是巡逻遇上暴风雪。1978年冬天,我和王明远去巡逻。那天天气特别怪,早上还是艳阳高照,下午突然就变天了。狂风呼啸,雪花漫天,能见度不到三米。
突然,王明远一个趔趄摔倒了,更要命的是,下面好像是个陡坡,要是滚下去可不得了。我连忙扑过去死死抱住他的腿,这才没让他滑下去。但在挣扎过程中,王明远的背包带断裂,包掉落到了谷底,而这里面有我们两天的军粮。
“完了,这回真要交代在这了。”他着急道。
我却笑了:“得亏是你的背包丢了,要是我的丢了,那咱俩今天就只能啃雪了。”
可能是从小就没吃饱过,所以我患上了“食物紧缺忧患”。每次出发前,我都会尽可能地带上积攒的物资,主要是吃食,就怕有个意外饿肚子,有备无患。这次我的包里,就装了两份军粮。
我们找到个雪洞,钻进去避风。王明的嘴唇冻得发紫,我掏出自己带的压缩干粮分给他一半:“吃吧,总不能让北京来的大小子饿死在这吧。”
“这怎么行?这是你的口粮。”他不肯要。
我把干粮塞给他:“别婆婆妈妈的,咱们谁跟谁啊。再说了,真让你饿死在这,我可背不起这个锅。”
就这样,我们在雪洞里躲了一天多时间。靠着一份军粮,硬是挺了过来。等风雪停了,我们慢慢朝着营地走去,在半路就碰到了出来找我们的战友,这下才算真正得救了。
王明远说:“小强,这份救命之恩,我一辈子都忘不了,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。”
我笑着说:“得,不用一辈子,你啥时候请我吃顿北京烤鸭就行。”
王明远也笑了,“那你可准备好肚子了,到时候不要被吃撑了。”
1979年底,我们一起退伍了。王明远这次凭借参军的履历,已经不用再当知青了,而是直接回北京,家里也给他联系了工作。他遗憾道:“你这一时半会儿也去不了北京,等我回去找找,看能不能给你寄到四川。”
我哈哈大笑,“你要真寄,估计到都已经臭了吧!”他也笑了,我们眼圈也都红了。
回到老家后,我依然务农,偶尔给王明远写封信,聊聊彼此的情况。后来我结了婚,有了儿子,为了生活忙于奔波,和王明远的联系也越来越少。那些逝去的军旅往事,只是偶尔在心中回味一番罢了。
日子就这么一年年过去。2001年我儿子考上了北航,要到我无比向往的北京上学了,我心里十分激动。可看了看学费,心里又凉了半截,一年光学费就得要四五千,加上住宿费和生活费,真不是一般的费劲。
正发愁时,曾经的战友张勇带着一个中年人到了我家,我仔细一打量,竟然王明远。他个子依然很高大,只不过胖了许多。
“你小子,可算让我找着了!”他二话不说掏出一张存折,“这是你那半份军粮的利息。这些年,我一直在等你来北京要账。你不来要,我只好给你送来了。”
我一看存折上的数字,眼睛都直了:“你疯了吧?一份军粮值这么多钱?不是说了嘛!请我吃顿烤鸭就行了。”
“那不能够,当年那可是救命粮,得按救命钱算。”他笑着说,“再说了,这些年的利息可不少。”
媳妇在一旁抹眼泪,我也觉得鼻子有点发酸。这些年,日子过得虽然紧张,但从没向谁伸过手。张勇在一旁笑道:“国强,你就别推脱了,人家王明远现在可是大老板,这点在人家眼里就是渣渣钱。”
“你小子倒是混得不错。”我笑着捶了他一拳。
他嘿嘿笑道:“还行吧,后来从单位出来了,自己干了点事。对了,欠你的烤鸭还没请,这回正好送大侄子去北京上学,你可得跟我去北京。”
我知道他肯定从张勇嘴里知道了我的情况,我也就没再客气,收了这笔钱。但我叫儿子过来,给王明远写了一张欠条。
王明远要阻拦,我连忙拉着他,“你要是拦着,这钱我就不要了。这是给他读书用的,将来我还不上了,就让他还。”
王明远无奈,只好眼看着儿子一笔一划写了欠条,最后收到了钱包里。
坐在院子里,我们聊起了当年在部队的往事。那些艰苦的日子,现在想来反而成了最珍贵的回忆。儿子在一旁听得入神,问我:“爸,你当年怎么想着要把军粮分给王叔叔?”
我笑着说:“哪想那么多,在部队,战友就是亲兄弟。饿死也得饿一块,苦也要苦在一起。”
王明远在我家住了三天。临走时,他非要让我们全家一起去北京,先玩几天,再送儿子去学校。我想了想拒绝了,山高路远,这一去就得耽误好几天。他看我态度坚决,最后只能把儿子先带走了。
我没有再反对,不然会让他伤心的。看着他远去的背影,我突然明白,有些情义,不是时间和距离能够冲淡的。生活就是这样,有些情义看似随风飘散,却在不经意间生根发芽。
那年在雪山上,我们共分一份军粮;如今天各一方,却还记得那份暖暖的情谊。这大概就是当兵的魅力,不在那些豪言壮语,而在那些简单的温暖里。
讲述人:李国强;图:来源于网络侵权删联温州股票配资平台。